2025
三月
26
【见证】|放弃修道后她被教友说闲话,她的选择错了吗?
沐兰:您好,感谢您愿意来跟我们分享您的信仰故事,可以先做一个自我介绍吗?
赵彩琴:好的可以。我叫赵彩琴,来自河北的一个小乡村,今年四十二岁。我出生在一个老教友家庭,祖辈父辈都是非常虔诚热心的教友。
沐兰: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您的信仰一定收到了很好的熏陶吧?
赵彩琴:是的,我小时候村子里没有教堂,我爷爷奶奶家是聚会点,那会儿我们家还没搬出去,每天我都伴随着教友们的祈祷声入睡,叫醒我的也是念经祈祷的声音。
沐兰:感觉很蒙受祝福呢。
赵彩琴:是呀,那时候虽然不知道信仰是什么,但祈祷声带给我安稳的感觉在我心里扎了根,那时候没有意识到,长大后才懂得,那段时间给我的信仰打下了非常坚实的基础。后来我们跟爷爷奶奶分开住了,村子里也盖起了教堂,我不用家里人催促都会每天主动去教堂。现在想想还觉得非常喜乐,每次去教堂的路上都是非常快乐的蹦跶着去的。但是在我十三岁那年家里发生了一个很大的变故,那是我第一次对自己的信仰产生了怀疑。
沐兰:发生了什么让您对信仰产生了怀疑呢?
赵彩琴:在我十三岁那年我父亲突发疾病去世了,那年父亲五十二岁。那是我第一次面对至亲离世,在教堂神父总是讲人死了就是天主收走了灵魂。我还太小,很需要父亲,父亲年纪也不算大,所以我想不明白,天主为什么要收走我父亲的灵魂。父亲葬礼之后我每天放学会先去教堂,不断的问天主这是为什么,没有回应,我就开始怀疑,天主是不是真的存在。如果祂存在,怎么会看着我母亲和我还有姐姐弟弟痛苦。母亲跟我讲,天主做事有祂的道理,我们人是没办法揣度天主的思想的,让我小孩子不要想那么多。
沐兰:您父亲去世的时候年纪确实不算大,您母亲还能宽慰您,说明她信仰是非常坚定虔诚的吧?
赵彩琴:等我长大之后再去回忆那段时光,我才能真正的体会,母亲一定是很痛苦的,但她的信仰一点都没有动摇,也没有任何抱怨。后来我母亲当选了我们堂口的会长,那时候我们村子里第一位女会长,教友们对我母亲非常尊重也很佩服。忘记分享,其实我父亲去世之前一直是教堂的会长,帮教堂做了很多事情,对人也特别友善。我之所以有那么多疑问也是因为这个,我父亲实在是一个非常的好的人。我当时认为死亡是惩罚,我父亲不应该受那样的惩罚。我跟我母亲说过这个想法。
沐兰:您母亲知道您的想法之后是怎么回应您的呢?
赵彩琴:我母亲说死亡在活着的人看来是惩罚,因为太痛苦了,但对于去世的人不一定,我们祈祷的时候不是还祈祷【善终】吗,也祈祷【早死升天】,如果想要升天堂还惧怕死亡,要么就是罪过太大,要么就是【叶公好龙】。我母亲后来告诉我,其实我父亲刚去时的时候她心里也有过抱怨,家里顶梁柱倒了不可能不焦虑,不埋怨。但后来她想开了,虽然父亲去世的时候才五十二,但我家里的天并没有踏。我大姐比我大十六岁,二姐比我大八岁,父亲去世的时候她们都已经结婚生子了。我弟比我小两岁,我十三我弟十一,就我俩需要我母亲养活。但我两个姐姐家条件都不错,生活上没少帮衬家里。所以我母亲就想,天主赏赐两个女儿生活富裕,公婆还开明大度,能允许她们照拂娘家,这是多大的恩宠啊,她可以因为失去我父亲痛苦,但不能抱怨天主。
沐兰:您母亲很有智慧,也有文化。
赵彩琴:是的,我母亲是他们那个年代为数不多的高中生。因为有母亲的开导和影响,渐渐地打开了我对天主的心结,也让我对天主产生了更深的好奇。十六岁那年我就去了我们教区的出学院望会,那时候对修女生活还挺向往的,也想要通过望会去更了解自己的信仰,更懂得天主的旨意。
沐兰:您修道的想法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产生的呢?
赵彩琴:我父亲去世一年之后我对天主的心结打开了,那时候我们堂口长期住着几位修女,有年轻的也有老的。年轻的比我大不了几岁,我很好奇她们的生活,就经常找她们玩儿。也非常愿意听她们讲圣经里的故事,相处久了她们就会给我灌输当修女的思想。因为很喜欢她们,就会喜欢她们的身份,感觉跟她们生活在一起非常愉快,也就是十四五岁的时候我心里就有了当修女的渴望。加上我学习成绩不好,不想为了上高中努力,十六岁中考结束我就跟我妈说想去当修女。
沐兰:您母亲听到您要当修女是什么反应呢?
赵彩琴:我母亲听到我想当修女挺开心也很支持,我家里姊妹四个,我妈很乐意奉献一个孩子给天主。我两个姐姐都出嫁了,所以我表达出自己有当修女的想法之后我妈感觉是天主俯听了她的祈祷。说到这里我想说一下我想当修女的另一个原因。
沐兰:您想当修女的另一个原因是什么吗?
赵彩琴:我两个姐姐都非常聪明能干还漂亮,我哪方面都不如她们,长得没她们好看,成绩也拿不出手,从小就被周围人跟她们俩比较,只要她们回家,我就是被忽略的那个。我弟弟是男孩子,在农村男孩子天然的就会被重视。所以从小到大除了被拿出来比较,其他时间我就是个小透明,存在感很低。自从我开始去找修女之后,好像很多人都注意到我了。教友们见了我就说我是修道的好苗子,信仰好虔诚还喜欢粘着修女,每天去念看见我就满脸微笑。那段时间他们看我的眼神特别温和,满是期望。因为我们村虽然是个老教友村,但圣召却不多,好不容易有个自己愿意修道的,大家都抱有很大的期待。因为想要修道,我第一次被关注了,虚荣心得到了满足,当时就感觉,不去修道就对不起所有人,就算我后面不想去也不行了。特别是满足了我妈的期待,她对我的态度也不一样了,我感觉那段时间在家的待遇不一样了。后来很顺利的,初中毕业,也就是我十六岁那年我去了我们教区的备修院望会。
沐兰:听您的分享感觉好像您去望会更多的是满足别人的期待,那后来呢?
赵彩琴:就是为了满足别人的期待,所以我到备修院待了一年之后就感觉自己不适合做修女了。现在想想其实是那时候年纪太小了,受不了那么多约束。我们望会那会儿带我们的老修女文化不高,她觉得耐得住寂寞,能够严格服从长上是当修女的第一步,所以对我们特别严格,每天早上四点喊我们起来祈祷。修会的人不多,我们每天除了打扫还要种地。虽然我是农村的,但我爸妈没让我下过地。我最终选择离开不是因为起早和种地,习惯了其实也可以坚持。
沐兰:那您后来选择离开修会的真实原因是什么呢?
赵彩琴:也没有特别复杂的原因,就是待的时间长了感觉日子一眼就望到头了。跟我妈说了之后她不愿意让我放弃,让我继续在修会待着。我知道她一方面不想让我半途而废,另一方面担心我放弃之后回家会被说三道四。
沐兰:您就是望会也不算正式加入修会,回家也会被说闲话吗?
赵彩琴:是的,我们堂口都是三四代以上的老教友,思想特别传统,他们觉得去修会就是要修道,回来就是不修了。说好的修又不修了是对天主的不尊重,是得罪天主的,不会被祝福。
沐兰:这样想就有点严重了。
赵彩琴:现在大家都能接受了,我望会那会儿就是这么严重。为了不让人说闲话,我又坚持在修会待了一年多,到十八岁了。因为我们那年轻修女少,老修女培育不够,那时候修会想要培育我们,决定把我们几个年轻的望会生送出国。不过出国之前要先入初学,那就意味着正式开始修道了。在那之前我决定回家,我妈还是不太愿意让我回去,但我先斩后奏卷铺盖回家了,我妈也拿我没办法。她眼里满是失望,说了一句特别伤我的话。
沐兰:您母亲说了什么让您很伤心?
赵彩琴:我妈说:“就知道你没长性,做什么都做不到底,咱家也没这福气出个修道人”。走之前带着期许的目光,感觉别人看我都是发光的,回来之后感觉自己跟犯了大罪一样。我妈那句否定彻底让我陷入自我怀疑,那时候没人给我们普及婚姻也是圣召,也是天主安排的可以成圣的道路。所以我觉得没有修成就是我的问题,天主给了我机会,是我没有把握好。为了躲避别人异样的眼光,我回家之后半年多没有出门。总部出门心情容易低落。我妈也说我该去办告解,不能不去教堂。后来我才硬着头皮出门去教堂的。到教堂就非常害怕别人问我修会怎么样,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也不抬头。但这事瞒不住,教友们知道之后确实如我所料,都在说我半途而废,可我当时才十八岁,也没有确定说自己要修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那么误解我,说我闲话。
沐兰:那时候的教友思想太传统了,但那么说也会给您造成很大的心理负担吧,您怎么面对呢?
赵彩琴:没办法面对,实在受不了了我二姐就让我去县城她婆家一个亲戚开的诊所工作了。工作了一段时间那个亲戚看我很细心也喜欢医生这个职业,就建议我去卫校年两年书,毕业之后再去诊所,她想好好培养我。我二姐出钱让我上了卫校,毕业之后就按那个亲戚的安排一直待在她的诊所。学业结束工作稳定之后家里就张罗给说对象,二十五的时候我还没嫁出去。那个年代二十五嫁不出去就跟现在三十五嫁不出一样,有些教友就说是因为我修道修到一半不修了,所以天主不祝福,不会让我轻易出嫁的。
沐兰:呃,这种说法有点迷信了。
赵彩琴:当时我会信以为真呀,那时候就觉得天主一直是高高在上的不能得罪的,我说修道没有修就是得罪祂了。每天祈祷都请求原谅,祈求天主提示我怎么弥补,也天天晚上哭。二十六那年我结婚了,婆家也是热心的老教友,老公比我大两岁。别人都说要不是他找不到老婆,家里也不会让他娶我这个修道修到一半的人。
沐兰:感觉这么说很过分,那么多年了,这件事在他们那里就过不去吗?
赵彩琴:其实说这话的也就两三个人,但我这个人就是太容易接受别人对我的否定了。大部分教友都没把我修道的事当回事,只是那几个不好的人让我心里一直耿耿于怀。结婚之初我也一直以为我老公就是因为找不到老婆没办法才娶我。但后来他对我是真的好,我公婆对我也好,他们知道我之前在修会待过。后来我婆婆说,就是因为我在修会待过才坚定选择我做儿媳妇。他们觉得我被修会培养过,信仰和人品不会错的。可以说是我婆婆开解了我的心,她说没有选择修道不是错,起码我有勇气去尝试。
沐兰:您婆婆也很有智慧呀。
赵彩琴:是的,我婆婆是在教会的孤儿院长大的,她在孤儿院的时候也想过修道,后来遇到了我公公,发现自己未来的路应该是婚姻家庭。后来她生了五个孩子,两个女儿三个儿子,一个儿子成了神父。剩下的四个孩子也都是非常热心的教友。
沐兰:怪不得您婆婆那么有智慧,她也是别教会培养过的,而且她是真正理解天主是爱的。
赵彩琴:是的,我怀第一个孩子的时候身体不好,怀孕不到三个月就流产了,我们村子里那几个长舌妇就说这是天主惩罚我。我婆婆知道后就去找我们神父说这事,让神父给她们讲讲天主是爱到底是什么意思。神父才知道她们私底下这么议论我,后来在一次弥撒当中非常严肃的跟大家普及了修道圣召和婚姻圣召。也警告她们不要再传闲话,不然以后就没人敢去尝试修道了。教会给人望会的时间就是考虑要不要修道,也是看有没有修道圣召。修道这件事是准备修道的人和修会还有天主三方考虑,不是一厢情愿的。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说过我闲话,也从那时候起大家对修道和婚姻有了新的理解。
沐兰:大家也从这件事懂了一些道理,但对您来说那几年是很痛苦的。
赵彩琴:是啊,我的痛苦不是因为她们的闲话,我的痛苦来自于自己对自己的惩罚。神父没有讲清楚婚姻也是圣召之前,我也给自己定罪,我觉得自己不配获得幸福,不配做天主的儿女。天天活在自我否定当中,如果不是我婆婆,如果不是那位神父,恐怕我走不出来。天主给我最大的恩宠就是给我安排了一位智慧明事理的婆婆。当我清楚自己做的没有罪之后,我心里的石头一下子就落地了。身体也一天比一天健康,意外流产后的第二年我又怀孕了,顺利的生下一个儿子。儿子三岁的时候又生了我女儿,他们渐渐长大之后,我那位当神父的大伯哥建议我去参加一些教会的学习。他觉得我之前在修会待过两年,还有我口才不错,之后要为福传事业做贡献。我婆婆也很支持这个建议,两个孩子上小学之后我就把孩子拜托给我婆婆,开始参加一些传道员的培训。系统性学习了两年之后我开始正式福传,福传的过程中我才发现,天主在我让我生命中的每一段经历都成为了我的财富。一开始福传的时候我对自己挺没信心的,不知道别人会不会听我说。后来我发现,单单把自己在信仰内成长的故事分享给身边的人,就会彰显天主的荣耀。而且我们福传的时候不是我们在说话,是天主圣神在借着我的嘴说话,我就更没有负担,也不会羞涩了,只把自己当成一个工具。这个过程受益最大的是我,我发现自己内在越来越强大,这样的改变只有在天主内才可以。
沐兰:很感动,您在用自己的生命经历做见证,再次感谢您的慷慨,最后您还想说点什么呢?
赵彩琴:最后我还想说,很多老一辈的教友的天主观是很传统的,天主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我们只是顶礼膜拜,却忽略了天主派遣祂的圣子降生成人,把爱带给我们,生活在我们中间。我们对天主要有敬畏,同时也要相信祂是生活在我们中间的阿爸父。祂的爱会为我们兜底,这份爱不是要我们为所欲为,是告诉我们,不论我们做了什么,哪怕是因为自己的软弱做了得罪天主的事情,祂会给我们机会悔改。不要听周围人给我们定罪,也不要给自己定罪。希望我们每位兄弟姐妹每天记得祈祷,不要远离天主的爱,让我们在天主的爱内获得智慧,也祈祷我们都能在祂内获得坚定的力量。
沐兰:谢谢您的祝愿,为您和您的家庭祈祷,天主祝福,也祈祷天主给您更多的智慧,为福传事业做出更多的贡献。
赵彩琴:谢谢祝福,有机会给您分享我福传之后的故事,还有我改变的过程。
沐兰:好的,期待您更多的分享,我们有机会再见!
